金屬炮身在陰雨的侵蝕下泛著寒光,卻無法給予守軍絲毫溫暖與安全感,更像是絕望的象征,指向無法抗衡,鋪天蓋地的壓迫。
城墻之外,泥濘的黑褐色原野上,赫然陳列著一片幾乎與陰沉天幕融為一體的巨大黑色方陣。
普魯士與上國聯軍的營盤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邊際,帳篷如同雨后滋生的巨大黑色蘑菇,密密麻麻地覆蓋了目力所及的每一寸土地。
兵器林立,旗幟在風雨中低沉地翻卷,龐大的軍陣沉默如山,卻又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像一只蟄伏在雨幕中的洪荒巨獸,隨時可能將渺小的里加灣吞噬。
黑色軍陣與緊閉的里加灣城門之間,被雨水反復沖刷的泥濘地帶,橫七豎八地倒伏著數十具尸體。
雨水無情沖刷著他們身上屬于沙俄帝國的徽記,也稀釋著身下大片暈開,早已失去溫度的暗紅色血水。
武器散落在污泥中,折斷的長柄斧,缺口的長劍,扭曲的金屬盾牌,無聲訴說著不久前發生的慘烈一幕。
里加灣守軍中最為桀驁不馴的大熊國玩家,自負勇力,在聯軍壓境之際,悍然向以“死亡天使”威名震懾整個遠征的強者,發出了“斗將”的狂妄挑釁。
沒有千軍萬馬的沖鋒,只有個人絕對令人絕望的武力碾壓,戰斗的過程被急促的陰雨和彌漫的寒意所覆蓋,唯有結果清晰地擺在所有人眼前。
曾經咆哮的大熊國玩家,無一例外,盡數身首異處,以最直接,最血腥,最屈辱的方式,被斬殺在冰冷的泥濘里。
雨水沖洗著僵硬臉上凝固的驚駭與難以置信,也徹底澆滅了城墻上所有守軍心中,僅存的一絲僥幸與抵抗的火焰,死亡天使的威名,還在無可置疑的尸體堆砌。
從埃爾賓進入東普魯士之后,腓特烈的野心怎會止步于此?東普魯士的貧瘠土地,遠不足以承載龐大帝國崛起的藍圖。
在埃爾賓觥籌交錯的夜宴帷幕落下之時,鋼鐵的意志已然鑄就,腓特烈向東普魯士的容克貴族們,描繪了征服沃土的輝煌圖景,許下未來慷慨的封賞,頃刻間便集結起一支足以令山河變色的二十萬大軍。
隨即借助了傳送陣力量,鋼鐵洪流瞬間跨越了空間的阻隔,自梅梅爾執行了一場震驚的閃電急行軍,如同撕裂蒼穹的鷹隼,兵鋒直抵波羅的海的門戶。
“離巢之鷹”的戰略,其核心在于威懾而非徹底的毀滅,因此在象征性地展示了一次,足以讓城墻震顫的“兇猛”攻城之后,龐大的軍團便堂而皇之地在里加灣城外扎下營盤。
黑壓壓的營帳與沉默的軍陣,本身便是最沉重,最不可抗拒的威脅,陽雨干凈利落地斬殺所有挑戰者,正是替腓特烈發出了最后,也是最清晰的通牒。
要么沙俄帝國即刻停止對普魯士的一切入侵行徑,撤回貪婪的爪牙。
要么普魯士鐵蹄將再無顧忌,挾滔天怒火一路向北,直至踏平圣彼得堡。
屆時都城中所有貴族的鮮血與性命,都將淪為祭奠這場戰爭中所有普魯士亡魂的冰冷祭品。
冰冷的雨水,依舊連綿不絕地落下,沖刷著城墻上的血跡,也敲打著每一個守軍冰冷絕望的心房,里加灣連同守城的士兵們一起,在陰冷濕寒的七月,在無邊的軍陣和無聲的死亡威脅下,瑟瑟發抖。
濃厚仿佛浸透了墨汁的烏云,死死壓住里加灣的天空,不僅吞噬了日光月華,連時間的概念也一并模糊了。
混沌的昏暗中,唯一帶來些的許好”,是懸掛天際,散發著不祥紅暈的詭異血月被徹底遮蔽了。
而“女皇祝?!迸で牧α?,原本能驅使里加灣的守軍,借著血月光輝發動致命夜襲,如今威脅也暫時被按入陰影。
除了哨位上依舊瞪大雙眼,不敢有絲毫懈怠的警戒士兵,營地中大部分人的腸胃,用一陣緊過一陣的空鳴,宣告了夜晚的降臨,戰爭巨獸好歹在啃噬生命之余,施舍般地讓普通人也能享受到一日三餐的待遇。
“喂,海因茨,你不也是傳奇境嗎?之前破曉之劍大人在城墻下,一個人打對面一群人,你也能做到嗎?”
在小酒館里,曾用烈酒與誓言點燃革命火種的平民,此刻圍聚在海因里希頂格格不入的帳篷四周,身上套著或肥大或緊繃,顯然不合身的普魯士軍裝,歪歪斜斜地背著燧發槍,動作間透著生疏與笨拙,如同剛剛套上人類衣裝的提線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