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條由意志開辟、如今已被新生宇宙意志雛形(那顆“種子”)的力量所穩固的光之通道,殘破的曙光同盟艦隊,如同從一場宏大而漫長的夢境中歸來,重新駛入了熟悉的物質宇宙。舷窗外,不再是扭曲的規則代碼和冰冷的光流,而是點綴著遙遠星光的、廣袤而真實的黑暗虛空。一種前所未有的、令人心安的“實感”包裹著每一個人,仿佛雙腳終于踏上了堅實的大地。
“礁石號”的艦橋內,雖然依舊遍布戰損的痕跡,但氣氛已然不同。那縈繞不散的、與時間賽跑的絕望緊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疲憊,以及一種需要慢慢消化的、巨大的茫然與釋然。
林墨在夏晚的精心照料和那新生白光的殘余滋養下,已經恢復了意識,雖然依舊虛弱,需要坐在指揮椅上,但生命已無大礙。他體內那作為“鑰匙”的血脈力量并未消失,只是那沉重的“代價”似乎被新生規則的力量所撫平、中和,變成了一種更深沉、更內斂的底蘊。他望著舷窗外熟悉的星空,眼神復雜,有勝利的欣慰,有逝去的哀悼,也有對未來的思索。
墨羽站在他身邊,眉心的藍色紋路變得平和而穩定,不再有迫人的光芒,而是如同呼吸般自然流轉。她與“往世之鏡”的傳承徹底融合,不再感到沉重,反而有一種如魚得水的通透感。她能隱約感受到,在宇宙的某個深處,那顆“種子”正靜靜地懸浮,散發著溫和的波動,仿佛在默默守護和觀察著這個它參與重塑的世界。
“掃描周邊星域,評估現狀。”林墨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但語氣已然恢復了領導者的沉穩。
蘇曉和K7立刻運作起來。傳感器像久病初愈的病人,謹慎地伸展向四周。
“好消息是,”蘇曉的投影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輕松,“所有與‘歸零協議’相關的異常能量信號……全部消失了。凈世教團主力艦隊在‘嘆息回廊’遭受重創后,其殘余力量似乎也失去了統一指揮和那股冰冷的意志支撐,正在全面潰散和瓦解。許多被其控制的星域正在發生起義和解放。”
K7補充道,它的電子音似乎也多了幾分人性的頓挫:“根據接收到的零散公共頻道信息分析,星塵商會雷諾會長的艦隊在撤離‘嘆息回廊’后,已全面轉向商業活動,并開始大量拋售之前囤積的軍事物資,似乎認定大規模沖突時代已經結束,進入了‘重建與發展’的新周期。其行為模式符合‘利益最大化’邏輯。”
“蟲巢公會方面,”瓦克斯的加密通訊接了進來,他的聲音依舊沉悶,但少了幾分之前的疏離感,“‘掠奪派系’因伊芙琳執行官在千惑星域的失敗和‘觀察者’的消失而聲望大跌。我們‘共生派系’的主張獲得了更多成員的支持。公會內部……正處于激烈的辯論和重組階段。我們希望能與‘曙光同盟’保持溝通,探索……新的共存模式。”
各方勢力的動向逐漸清晰。舊的秩序隨著“觀察者”的格式化而崩塌,新的格局正在混亂與希望中孕育。
“我們自己的情況呢?”趙猛更關心實際的問題,他摸著還在隱隱作痛的傷口問道。
“艦隊損失超過六成,幸存艦船均需大修。人員傷亡……正在統計。”陳海山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痛,那份陣亡名單,是勝利背后無法抹去的沉重代價。“‘觀星者’空間站受損嚴重,但核心結構完好,可以作為我們暫時的修整和指揮中心。”
就在眾人商討下一步行動時,一個意想不到的、經過高度加密的通訊請求,接入了“礁石號”的深層頻道。信號的來源極其隱秘,編碼方式古老而復雜,帶著一種……仿佛來自歷史塵埃深處的氣息。
“識別信號……與霍克長官資料庫中記錄的‘織網者’最高級別聯絡碼吻合!”K7迅速完成了比對。
“織網者?”林墨和墨羽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這個在千惑星域給予他們關鍵情報,卻也讓他們付出慘重代價的神秘組織,竟然在他們剛剛返回時就主動聯系?
通訊接通,一個經過處理的、非男非女、毫無感情色彩的合成音響起:
“祝賀你們,鑰匙的持有者,鏡的執掌者,以及……新紀元的開辟者們。”
“我們觀察到了‘起源之點’的劇變。舊日的輪回已然終結,這符合我們最初的計算模型之一,盡管概率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