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如同蝶翼般微弱地顫動了幾下,每一次眨動都牽扯著沉重的、仿佛粘合在一起的眼皮。
最終,憑借著一股源自本能的力量,那沉重的眼簾終于緩緩地、艱難地向上抬起,露出了其后那雙因長久沉睡而顯得迷茫失焦的冰藍色眼眸。
模糊的光感首先涌入視野,像是隔著一層磨砂玻璃觀察世界。
色塊與輪廓都是混沌的,如同浸了水的油畫。
幾秒鐘后,視覺神經才仿佛從漫長的冬眠中逐漸蘇醒,開始努力地調整焦距,試圖將外界的信息重新清晰地映射到大腦之中。
首先映入逐漸清晰的視野的,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素雅而潔凈的白色頂棚,沒有任何繁復的裝飾或吊燈,只有幾道簡潔的嵌入式燈帶此刻處于關閉狀態。
幾縷柔和的日光,從一側墻壁上巨大的、視野開闊的窗戶斜射進來,在彌漫著淡淡消毒水氣味的空氣中勾勒出幾道安靜而筆直的光柱,無數微塵在光柱中無聲地舞動。
自己……之前,在做什么來著?
愛麗絲試圖驅動如同生銹齒輪般的大腦進行思考,但思維像是被一層厚重而濕冷的迷霧牢牢籠罩著,每一次試圖集中精神,都感覺意識在黏稠的泥沼中掙扎,滯澀難行,難以有效地運轉。
記憶的片段如同沉入漆黑深水底的碎紙片,模糊不清,散落各處,她努力地伸出手,卻只能撈起一些毫無意義的、扭曲的光影和斷續的聲音回響,無法拼湊出完整的圖景。
她只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幾乎要將她重新拖入黑暗的深沉疲憊,四肢百骸都軟綿綿的,使不上半分力氣,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跨越了數個世紀的、無比漫長的沉睡,連抬起一根手指都顯得異常艱難。
正當她咬緊牙關,集中起渙散的精神,試圖如同撥開簾幕般驅散這片阻礙她認知與回憶的濃稠迷霧時。
一個熟悉的、帶著無比溫柔與深切關切,甚至隱含著一絲顫抖的聲音,如同穿透厚重烏云的第一縷金色陽光,精準地、輕輕地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小愛?你醒了?”
那聲音的來源極近,仿佛說話的人就緊貼在她的身側,溫熱的氣息幾乎要拂過她的耳廓。
這聲音像是一把鑰匙,瞬間在她混沌的腦海中激起了一圈微小的漣漪。
愛麗絲近乎本能地、極其緩慢地微微偏過頭,脖頸處傳來一陣輕微的、僵硬的酸澀感。
隨著視線的移動,首先闖入視野的是一頭如同晴朗無云的夏日天空般、流淌著柔和光澤的藍色秀發,它們被簡單地束起,幾縷發絲垂落在額前。
緊接著,是一張寫滿了毫不掩飾的擔憂與緊張的美麗臉龐。
那雙與她發色相近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緊緊地鎖住她剛剛睜開的、尚且帶著幾分懵懂的眼睛,仿佛要將她此刻的每一個細微反應都刻印在心底。
直到這時,愛麗絲才后知后覺地感覺到,自己的右手正被一雙溫暖而柔軟的手緊緊地、甚至有些用力地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