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漫無目的地在筑夢邊境那由無數藍圖和半成品架構組成的奇異高空慢悠悠地飛行著,身形如同一個孤獨的、徘徊在現實與虛幻邊緣的幽靈,沉默地俯瞰著下方那片由無數奇思妙想和流動的憶質能量構筑而成的、光怪陸離的夢境景觀。
宏偉而奇特的建筑雛形、如同活物般流淌變化的巨大光影藍圖、以及那些如同工蟻般辛勤忙碌、塑造著夢境的筑夢師身影……
眼前的一切,依舊充滿了超越凡人想象的奇幻色彩,是名副其實的奇跡工坊。
但此刻的愛麗絲,心中卻再也找不回剛踏入匹諾康尼時,那份帶著些許天真與雀躍的、純粹的新奇與期待了。
一種難以言喻的滯悶感,如同磐石般盤踞在她的心頭,更像是一團濕冷粘稠的霧氣,不僅遮蔽了內心的光亮,也讓她看待外界的目光仿佛隔了一層毛玻璃,一切都失去了原本鮮活的色彩,變得模糊而疏離。
星的突然“有約”,那個神秘陌生女孩的出現,以及自己隨之而來、無法理清緣由的情緒波動……這些都像一團亂麻,糾纏著她的思維,讓她感到一種罕見的煩亂。
她深吸了一口氣——盡管夢境中的呼吸更像是一種刻入骨髓的習慣性模擬,并無實際生理意義——強迫自己將那些雜亂無章、影響判斷的心緒強行壓下、剝離。
作為親身經歷過文明寂滅、在漫長時光中沉浮的人,她早已習慣了將個人情緒置于絕對理性的掌控之下,這是指揮官的基本素養,也是生存的必要法則。
漸漸地,她那冰藍色的眼眸中,因困惑而產生的迷茫如同被風吹散的薄霧般漸漸褪去,重新恢復了平日里的沉靜與清明,如同凍結了萬載的湖面,倒映著理智的冷光。
而一旦冷靜下來,先前被種種意外插曲和莫名情緒所干擾的、如同精密儀器般的觀察力與分析能力,便重新占據了主導地位。
她開始跳出個人感受的局限,以一種更為宏觀、更為審慎和冰冷的視角,如同一位站在棋盤之外的棋手,重新審視著自踏入這片被譽為“美夢”的匹諾康尼,尤其是深入這夢境之后,所遭遇的一切人與事。
不對勁。
這個念頭如同警鈴般在她腦海中清晰地敲響。
她這時才清晰地察覺到,在這片被包裝成極致歡樂與放松的“盛會之星”、“美夢樂園”之中,尤其是在這核心的夢境世界里,自己所遇到的人,其“成分”是否也太過復雜和異常了些?
先不說那個行事跳脫詭異、唯恐天下不亂的假面愚者花火,她作為「歡愉」星神阿哈的信徒,出現在宇宙的任何角落尋找樂子、制造混亂都不算太奇怪,可以歸類為“背景噪音”的一種。
但那位行走在「虛無」命途上的黃泉呢?那位氣息深邃空寂、存在感淡薄到近乎危險、仿佛隨時會融入背景消失的女子,她也來到了此地,自稱目的是送東西和找人。
一個與“歡愉”和“美夢”格格不入、甚至從哲學層面就背道而馳的“虛無”行者,她的到來,本身就散發著不協調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