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她的故鄉溫德蘭——那個在古獸肆虐、資源枯竭的末日邊緣掙扎的星球,在絕望的深淵里,也曾上演過令人心寒齒冷的內訌與叛亂。更何況是在仙舟聯盟這樣疆域遼闊、種族眾多、相對和平卻暗藏洶涌的時代?
利益糾葛、理念沖突、對豐饒孽物處置方式的激烈分歧、對聯盟未來政策的不同解讀……任何一點火星,都可能在這龐大而精密的星際文明內部,燃起難以撲滅的烈火。景元的話語,只是印證了她最深的猜測。
“可是,你們仙舟的內部問題,就這樣告訴我,且讓我深度參與進來,真的好嗎?”
愛麗絲道出了一處難點,“還有星穹列車他們,和我一樣完全是局外之人。我們就這樣貿然插手進來,作為中間人的你,會受到不可避免的猜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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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星穹列車的無名客們,”景元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他們心懷赤誠,目標純粹——解決星核危機,探尋星核獵手的真相。在羅浮內部尚不安定、各方耳目環伺的情況下,說句難聽的,”
他直視著愛麗絲,目光坦誠得近乎殘酷,沒有絲毫粉飾,“他們已經是目前最值得信任、也最不容易被羅浮內部某些盤根錯節的勢力所影響、所利用的力量了。”
“但是……”景元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他們……尚缺一柄足以‘定鼎’的利器。他們擁有開拓星海的勇氣和無畏的力量,如同鋒銳的矛尖。但在面對這些早已編織好羅網、深諳權謀之道的強敵時,他們需要一個能夠穩定戰局根基、抵御滔天巨浪沖擊的‘錨點’,一個堅不可摧的‘盾’。”
景元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愛麗絲身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重托付和深深的期許:“在青鸞號遭遇襲擊時,你本可以置身事外。身為「存護」的令使,即便脫離飛行器,以你之能也足以橫渡星海,安然無恙。但你依然選擇了出手。”
“愛麗絲小姐,”景元的聲音低沉而鄭重,每一個字都仿佛敲擊在人心上,“我能看出來,您是一位真正高尚之人。我本不愿如此利用您這樣的人,將您拖入羅浮這潭深不見底、污濁不堪的渾水。”他坦誠了自己的掙扎和無奈,眼中閃過一絲真誠的歉意。
“但羅浮如今的情勢,內憂如毒藤纏繞,外患如群狼環伺,內部的暗流隨時可能借機洶涌,掀起毀滅性的巨浪。我已別無選擇,只能去抓住一切可能利用的力量,抓住一切可能帶來一線轉機的機會。為此,我景元,愿承擔任何指責與萬世罵名。”他放在膝上的手,指節微微收緊。
“哪怕為此遭受仙舟內部那些老頑固的責難,也在所不惜。”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凝聚最后的力量,目光灼灼地鎖定愛麗絲:“你體內所流淌的存護之力,是宇宙間最古老、最純粹的守護權能之一。你的力量,是穩定混亂局勢、壓制突發意外、乃至在千鈞一發之際……為所有人撐起一片‘安全區’的最后保障!”
他的眼神無比認真,帶著孤注一擲的懇切,“我需要你,作為這柄‘定鼎之器’,坐鎮明日窮觀陣之局!”
“我的請求很簡單,”景元清晰地劃定了范圍,聲音恢復了作為統帥的冷靜,“星核獵手在艾利歐的指引下,在審訊中途必然會設法離開,這或許正是他們計劃中的關鍵一步。我并不需要你去將他們強行留下。”他著重強調著,指尖輕輕敲擊了一下膝蓋。
“那只會引發更大的混亂,甚至可能正中他們下懷。您只需在審訊進行期間,保障在場所有人的安危——尤其是星穹列車的諸位,以及在窮觀陣周邊執勤的云騎士兵。若審訊過程中出現任何超出掌控的意外,”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以你的存護之力,穩住那片空間。隔絕混亂,為所有人爭取寶貴的反應時間和安全的撤退通道。最后,在我們得到那至關重要的關鍵情報后,確保他們能安全撤離即可。”
愛麗絲凝視著眼前這位將軍。他金瞳中那揮之不去的疲憊,與他此刻眼中銳利如刀的光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不再是那個在棋盤后方、仿佛一切盡在掌握、談笑間撥弄風云的棋手,而更像是一個為了守護身后千萬子民,在泥濘、荊棘與陰謀的叢林中艱難跋涉、不惜弄臟雙手也要奮力開辟一條生路的領袖。
這份沉重而真實的擔當,讓愛麗絲心中那份因被“算計”而產生的不快與疏離感,如同初春的薄冰,在暖陽下悄然消融,逐漸被一種深沉的敬意所取代。
她想起了溫德蘭最后的日子里,那些明知必死卻依然堅守在搖搖欲墜的防線上的同袍。
他們或許能力有限,或許也曾犯過錯、有過迷茫,但在守護家園和身后之人的那一刻,他們的身影同樣頂天立地,值得最高的敬意。